一

前几年，等等有桩烦心的事，便是妈妈总对自己催婚，且唠叨起来没完。

(资料图片)

“等等。”面对妈妈的唠叨，等等总是一声不吭，临了总是敷衍蹦出这么两个字。

“等等呀，你还要等多久？”每次听罢，妈妈咬着牙时不时用手指对着视频点等等的脑门。

千里迢迢，相见何难？等等再拨妈妈的电话，妈妈还在气头上，拒接电话。当妈妈气消了拨打等等的电话时，等等所在的医院船已离开军港漂泊至茫茫的大海。

波涛汹涌，在水一方。海军某医院船似巨大的蓝鲸横卧在海天之间。这会儿，等等该上夜班了。

“医院船明日返航。能见到那五大三粗的眉眼吗？”想到要返航了，等等心里也开始翻涌起波涛。

二

等等还是15岁时，开始喜欢照镜子。有一天，她突然发现，镜中有张俊俏的脸，一双俏皮的杏眼和樱桃口匀整精致。

此时距离中考只剩下一百天了。这天晚上，同班的窦芽约等等：晚自习后，在地下停车场入口见面。

“大晚上，去地下停车场？他要干啥？”等等心里忐忑不安，但转念一想，他单薄的身形豆芽似的，能把自己咋样？

晚上，地下停车场入口的棚顶，两盏蓝色的照明灯发出幽微的光亮。“留个电话吧，好吗？”他有些腼腆，红了脸，话里话外磨磨唧唧的。

“婆婆妈妈的，你有话直说，要什么电话？”等等说完，朝他扔下一张冰冷的脸，转身要走。

“等等！”他朝等等喊了一嗓子，然后不温不火撂下一句话。等等听罢，忽然感觉，这窦芽一口唾沫一个钉，倒像男子汉了。

三

那年的第一场大雪，从岛城上空飘飘而落。医院船在岛城停泊，等等和她的战友们前往3号码头执行任务。

等等一行乘坐巴士驰入码头，突然儿时跟随爸爸进入军港的记忆与眼前重叠：月牙似的水域，整齐排列着多艘舰艇，爬过之字坡道，一栋栋方方正正的艇员宿舍展现在眼前。

“‘等等’，你是‘等等’？”在给刚上岸的艇员们体检时，一位高大的艇员突然发了声。

是他？不错，竟是他。世事难料，这一别12载，当年的“豆芽”如今长得魁梧高大。等等隐隐感到，他们还是有缘，同分到海军部队，一个在水下，一个在水上，竟然同驻泊在一个军港！

等等与他加了微信。波涛汹涌，航道弯弯。几年来，等等所在的医院船与他所在的潜艇各奔天涯海角……

四

等等，等到了。

2022年底的一天，等等收到一条微信：等等，请下船，军港凉亭见。

他穿着一身军服，手里操控着一个无人机。那无人机突然垂下一条红色的飘带，上面写着：林等等，窦芽爱你！嫁给我吧！

此刻，在等等的眼里，当年的“豆芽”，真成材了。

腊月二十九傍晚，岛城一家酒店。一对新人的婚礼正在举行。

一位老兵以证婚人的身份激动地说，30年前，等等的父亲林达和新郎窦芽的父亲窦骁同我是一条艇上的战友。那时，我是艇长，林达是机电长，窦骁是艇上军医。当年，他们孩子的名字都是我起的。我琢磨，父亲名“骁”，儿子是他生命力的延续，便起了“芽”字。甭小瞧了这个“芽”，初始细如丝，看似弱小，但只争朝夕，给点温暖，便顽强生存。转过年，林达的女儿出生了。林达也要我给他的千金起名。林机电长聪明英俊，但性格急躁。我对他说，你处事不拖拉，这点很好。话又说回来，也不是凡事都要立竿见影，有些事不妨等等看？林达便说，我女儿的名字有了，就叫等等。

等等一岁时，林达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没有回来，他是为国捐躯的。

今天，我为两位新人证婚，真为我的两位老部下结成儿女亲家，高兴啊！

掌声响了起来。

宴席开始了。等等、窦芽轮流给各位长辈敬酒。到了嘉宾主桌，等等突然对窦芽说：“窦芽，当着老将军的面，你说说，当年中考时，你是受谁委托帮我辅导？”

“是我。你爸不在了，我们艇上的老战友都很关心你们母女。老艇长也多次向我询问，小等等的学习怎么样了？”窦骁饱含深情地说。

“我爸下了命令，要我帮等等。那次约她，她挺傲慢。我对她说，许多东西可以等，但学习不能等，马上中考了，快醒醒吧！”窦芽道出了当年的一片赤诚。

这一刻，等等妈妈流了泪，想起了牺牲的丈夫，也欣慰女儿终于等到了理想的伴侣。

第二天，窦芽接到通知，提前结束休假，返回战位，等等也返回了医院船。等等透过舷窗望着军港外的航道，寻觅丈夫所在潜艇的航迹，那航道弯弯啊！（王同富）